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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节(2 / 3)

陈琮说:“‘比较’、‘还算’、‘凑合’这种词,是非加不可吗?”

肖芥子说:“你听我说嘛,我有一次看电视,看到二战的时候,那些美国兵,身上都挂着金属制的军牌,上头会压印出兵种啊、血型啊、姓名什么的,这样,万一他们死了,哪怕是被炸得血肉模糊,凭牌子,还能认人。”

陈琮:“所以?”

她眼睛发亮:“我想着,我也去订一块,到时候,我在反面打上你的名字和电话,指定你做我的死亡联系怎么样?”

陈琮脑子没转过来:“什么叫……‘死亡联系’?”

肖芥子说:“做人嘛,不得居安思危吗?就是我万一不幸,死在外头了,总得有个紧急联系人啊。我红姑肯定是不行,她腿都没有,我看你还可以,你要是收到这个联系电话,就来帮我料理一下。我计算过了,这个来回路费,加上丧葬……墓地就不要了,骨灰盒嘛,随便装装就行。烧还是得烧的,反正所有的费用,加起来也不算很多,我免你1/3,你很合算了,怎么样?”

还怎么样,陈琮都找不到话来回她。

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说了句:“肖芥子,你就是学不会避谶是吗?”

肖芥子也学他,两手叠放在车窗沿上,下巴搁上去,说:“避谶、吉祥话这种,是你们这些长命百岁的人在意的,我嘛,就想好来好走、生死周全。怎么样,陈琮,接不接?”

【上卷完】

第三卷 中卷:红烛殇

肖芥子开车往回赶。

这辆小破车, 比她之前开过的那几辆都要更破,是辆行将报废的出租车,而且不知道哪个部位出了问题, 每开一阵, 车身就会突地往上“耸”一下。

难怪车主都没要押金, 500块就借她开了, 还放话说随便开,三天内还回去就行。

这两年, 她偏爱这些廉价的身外物, 因为即用即弃,来时没欢喜, 去时也不心疼:如果是辆豪车, 她得操心擦洗剐蹭, 舍不得随毁随丢, 人生得多出多少负担啊。

胡思乱想间, 开过了头。

本来,姜红烛住处的小院屋檐下, 挂了盏红灯笼,是她在阿喀察夜市上花30块钱买的, 太阳能款,白天吸饱了光, 晚上照亮,等于一个引路的小地标——没想到, 这么快就坏了, 害她跟个傻子似的, 一路开下去好远。

她发着牢骚, 又掉头往回, 停好车子之后,先不忙拿东西,径直往院子里走。

一进院子,步子就放轻了,蹑手蹑脚,跟做贼似的。

她常这么干,因为屋里只姜红烛一个人,有时回来,会撞见她正在“忙”,偶尔这“忙”会有点价值,利于她偷师或者探听消息。

比如那只青金石粉和金箔调胶的“眼睛”,为什么姜红烛还没教,她就知道怎么用,就是这么暗搓搓“学”回来的。

肖芥子在门边轻轻坐下,这破木门,本来就有缝,又没闩,里面的声音有一茬没一茬地往外漏。

姜红烛在和人说话,屋里没别人,显然是在打手机。

“没办成吗,没办成你找我干什么。”

“那小子就这么不好对付?是你老了、身手不行了吧?”

“阿兰吗?我为什么要让你看?你不把陈琮的眼珠子剜下来,我不会让你见阿兰的。反正这些年,都是我一个人在养她,她从来都不知道,她爸还活着呢。”

说完,应该是挂了电话,一个人在屋里疯笑。

嚯,刺激了,原来姜红烛在“人石会”的内线,非但是她的老相好,两个人还生过一个孩子。

阿兰。

可“阿兰”这个人,是不存在的,或者说,曾经存在过,现在,早化成灰了。

肖芥子没有见过阿兰,这是个姜红烛发癔症时会反复提到的人物,不过几年下来,她有如下概念。

阿兰是个女孩子,早就死了,死时年纪不大,她的骨灰或者尸骨,装在一个502520的桶形手提包里。

因为姜红烛就有这么个破包,有点重量,从不让人碰,也从没打开过。

她会抱襁褓般抱着包,边拍边柔声哄“阿兰不哭”。也会双目赤红给包上香,嘴里喃喃着“都得死”、“他们都得死”。

习惯了“阿兰”的存在之后,肖芥子会顺着姜红烛的话头,跟她聊两句:姜红烛问阿兰“吃奶了吗”,那阿兰就是个奶娃;问“作业写了吗”,那阿兰就是个学生。

反正,在姜红烛的臆想中,阿兰还活着,年龄忽大忽小,最小是个奶娃,最大只到十六七,还没有谈恋爱——决不允许谈恋爱,因为恋爱有风险,会犯流氓罪。

……

真厉害,用一个不存在的“阿兰”去拿捏那个男人,实打实的空手套白狼啊。

肖芥子又等了会,确信听不着什么了,这才屏息起身,退到院外,从车上抱下大包小盆,一路重新进来。

推门时嚷嚷了句:“红姑,我回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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